“谁让你开枪的?”但质问已经太晚了。莱娜哆哆嗦嗦地转头,看着脚旁陷落的土地,只要再偏上一分,子弹就会洞穿她的小腿。“不会打偏的,长官。我有这个自信。”士兵向莱尔汇报。莱尔呼出一口气,他靠近莱娜,她浑身僵直,视线定在泥土内陷的地方,连眨眼的动作都变得陌生。“莱娜。和哥哥回去……”她转过身,抓住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,毫不留情地咬了下来。莱尔蹙起眉头,任由她将恐慌与怒火发泄在他身上。他一把扛起莱娜,朝着马车的方向靠近。这样的举动似乎让她意识到自己错失了逃离的机会,莱娜挣扎着。直到他把她丢进马车。两双相似的绿色眼瞳紧紧盯着对方。“听着,他们可不管你是贵族小姐还是贫民女孩。他们只把你当做女人或者牲口,不用我和你仔细解释这两个词的意思吧?”战时,女人和牲口都是可以掠夺的资源。“我不是在保护你。”他送她去的地方与这里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。但至少,那些佯装成绅士模样的骗子会给莱娜的贵族头衔些许尊重。“不用你假惺惺地和我说这些!我都知道!”她愤恨地盯着莱尔,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。她都知道,等到她从文法学校毕业,等她年满十六岁,她很快就会顶着米德尔顿小姐的头衔进入到社交圈。她在文法学校读书,她的老师来自知识与进步之城。她有着贵族头衔,有公爵爵位的继承权,家族的封地是南方最富饶的土地。猜猜他们的父亲会把她卖出一个什么价钱?是用来笼络自由城邦的城主,还是送去遥远的其他国度?很小的时候,她就知道自己名义上的爸爸并不是她的父亲。按照律法,那人不能拥有婚姻,不能拥有财产和继承权,不能拥有子嗣。可他什么都有!什么都有!教廷的野心早就不满足于对神权的支配。她的视线落在一侧的前门镇镇长身上。按照自由城邦最初的律法,政教本该分立而治,但现在莱尔亚当斯能用一张来自教会的手令调动政治体系的一部分。法律根本约束不到他。他们的父亲早就凌驾在律法之上。“知道就好。”莱尔用绳索固定着莱娜的腿脚,还将绑着她双手的绳子高高吊起在马车的车架上。掀开她的裤腿,经验老到的猎人把她藏在袜子里的尖头小刀抽出来,丢在车外。这是她最后的逃跑希望,莱娜眼睁睁看着银色的小刀跌在泥土里。“莱尔亚当斯。你不是我的哥哥,你是教廷与贵族的走狗!”他甩上马车的门,用最直接的动作给予她回应。莱尔抬起手。他的妹妹牙口不错。他的手血淋淋的一片,还好不是惯用手。他呼出一口气,许多视线打量着这边,但只要看到他胸口佩戴的徽记就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些什么。“大人,这就……”镇长跑过来。他有些担心,没有命令就开枪的士兵暂时算是他的手下。“这里没你的事了。”莱尔偏向他,“安顿一下伤兵营的事。”莱尔回身,重新打开马车车门。“你改主意了?”莱娜的声音提高,“你放了我,哥哥。我会躲得远远地,你要是还想做我的好哥哥,就放了我。我绝不会被他们找到。” 莱尔没理她,从她身上找到那张皱巴巴的纸。他低头确认,虽然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,但公爵的私人印章依然如血一样红。莱娜注视着他的动作,这才明白,幼年时期撒娇的小把戏没有任何用处。他不会放她走。他早就和那群人利益一致。他现在拿走的就是她最后的依仗。那是女爵的手令。失去这张纸,她就没法在南方的土地上随意行走。在战时,这片土地上到处都是检查身份的哨岗。“莱尔,我恨你!呸!”马车门再一次关上。莱娜知道,这一次她没有半点机会。莱尔亚当斯不可能改变主意。他的心比石头还硬。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银色小刀。这是医生用的手术刀,用来切割皮肤,十分锋利。她倒是选了一把不错的武器。他站定在伤兵营里,莱尔转向那个被血污掩盖的女人。她在闹剧发生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那里了,她一直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,没有出面,没有阻止,没有一句话。她很聪明,莱娜的家庭教师,一个有胆量带着贵族小姐离家出走的女人。他记得她的名字。琼贝尔曼。她根本无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,她知道这一定会发生。莱娜从小就很会黏人,总是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达成她想要的目的,他知道那有多厉害。她同样无法拒绝她。莱娜米德尔顿比这里所有人加起来更有价值。莱尔靠了过去,停在志愿医生面前。“你留下,还是跟我走?”他代表教廷,带走一个志愿医生不算困难。琼平静地摇头:“这里更需要我。”他并不意外这个答案。莱尔上前一步,将那张属于米德尔顿女爵的手令塞进她的口袋,同时给她的还有那把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术刀。“祝你好运。”她的视线下移,落在莱尔滴血的左手上。“等等。”她从随身口袋里取出还算干净的纱布,替他简单地处理伤口。“这是报酬。”她知道公爵的手令有多珍贵。莱尔没有拒绝这份好意。他的表情冷淡,静默,没有半分属于人的动容。直到那个疯疯癫癫的士兵凑前来。他被那如同太阳一般的金色的发丝吸引。着迷一般地伸出手,触碰他的金发,口中不停地呢喃着。“妈妈,妈妈。”第40章 chapter040新的冒险,新…… 希琳将一副手套递给贝林夫人。“换上这个。”老妇人看着她,一动不动。“这是我自己的。”希琳以为她嫌弃这手套,连忙解释说,“这是我回棚屋拿的。”棚屋她和小哑巴以前住的地方。这是小哑巴做的,是给她们之间未来会出生的孩子。可惜,没有用得上的机会。贝林夫人瘦瘦小小,给她用也是一样的。反正不能浪费。“你太高,我够不到。”贝林夫人昂头看着希琳。她总是意识不到自己有多高。希琳露出憨傻的笑容,连忙弯下腰。贝林夫人甩掉那双过大的手套,换上希琳给她的。这双刚刚好。看这副样子,似乎是为小孩子准备的。她昂头看了一眼希琳,她能猜到它的来源。贝林夫人不自然地偏过头,状似随意地说:“没想到你还能做出这种东西。”“我?”希琳笑,“我可不行,我笨手笨脚的。这是小哑巴做的。”和她猜的一样。贝林夫人咳嗽两声:“我听说你的那个、那个小男友,给你留下了一封信。”希琳露出意外的表情,她点点头:“我看不懂,大祭司也不懂。”信件收在她们之前居住的棚屋里,搬进地洞的那天希琳找到的,但是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。这是用墨水写的。在部落里,使用墨水的人很少,在她的记忆里,只有阿尔伯特用羽毛笔和钢笔,那都是出海的战利品。“给我看看,我或许能够解答你的疑惑。”贝林夫人伸出手。希琳眨眨眼睛,等她反应过来她话语中的意思,脸上露出明显的惊喜。希琳取出随身的信。白色的纸张还带着温度。但随着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,那一点体温瞬间消失不见。“居然随身携带?你很喜欢他?”“他笑起来很好看。”希琳说。贝林夫人哼了一声,默默吐槽一句。没追求的家伙。她笨拙地打开那封信,神情却在瞬间变得严肃。希琳观察着她的表情,看起来,贝林夫人真的认得上面的文字。她浏览的速度很快,在读完最后一句话后,迅速合上纸张,闭上眼睛。这样的表现让希琳更加好奇纸上的内容。小哑巴给她留下了什么?他写了什么?“贝林夫人。” “这是上古精灵语。”贝林夫人睁开眼睛,消化掉纸张上的内容,她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。这种语言只流传在长生种族中。她说:“你这个死掉的小男友,或许不是人类。”“不是人类?”贝林夫人摇摇头,她问:“他有什么特色吗?和普通人长得不一样的地方?”希琳回忆说:“他有点瘦,不是挨饿的瘦,是骨头小。比部落里其他男人都要矮。他皮肤黑,不是那种黑色,更像是灰色。他是蓝眼睛。和我一样。没有其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