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如烟话音落地,等候的几人无不震惊。无人料到,这位圣主竟如此单刀直入。毕竟未曾有人亲眼看到的人,哪里会有人相信这些一面之词。当真相无法满足世人之时,便不再是真相。谁在乎拳疯子究竟是谁?只需江浔可能是拳疯子这一点,便足够搅动风云。更何况拳疯子在大离的名声早已与疯魔无异,人人避之不及。扶摇圣主这般人物,心思岂是常人可测?若她也对拳疯子心存鄙薄,江浔必受牵连。周泽等人深知其中利害,刚欲开口辩解,却被萧如烟冰冷的眼神给震慑。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江浔身上,只等一个答案。江浔躬身行礼,再抬首时,眸中清明。面对这大离顶尖的强者,他竟无半分畏缩,坦然道:“晚辈从未听闻拳疯子其人,更不相识。”“但若烟姨喜欢,江浔,也可以是拳疯子。”空气凝固。周泽等人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浔,心头巨浪翻涌。这看似否问的回答,一时让他们有些听不明白。而且他对萧如烟的称呼?烟姨?安知阮倏然侧首,满面惊疑。安沧海目光沉凝,若有所思。静默。片刻,那紧绷的气氛忽被一声轻笑打破。萧如烟眸光流转,意有所指:“旁人如何想,本座不知。”“但本座倒是希望你真是。”“毕竟,单凭一副好皮囊,可护不住你的知阮。”“我扶摇圣地之中,知阮的倾慕者可不少,若没点真本事,往后的麻烦怕是无穷无尽。”这番话,也算是给了一个台阶,让在场几个微微松口气,同时也给江浔提了个醒。眼见威压稍减,周泽连忙上前一步,躬身道:“圣主一路劳顿,远赴北域驾临天玄城,实乃下官与满城军民之幸!府内已略备薄宴,还请圣主移步,容下官为圣主接风洗尘。”萧如烟却摆了摆手,“宴席就免了,北域将起风云,后续来客不会少,周城主,你的心力,留着应付那些吧。”她对着安沧海,语气平和了些许:“安家主,这几日,本座怕是要叨扰贵府了。”“圣主言重!安府上下荣幸之至!”安沧海连忙侧身引路,“圣主,请!”安知阮与江浔并肩跟在后面,少女忍不住悄悄传音:“伯父他认得我师尊?”江浔微微颔首,同样传音回应:“我也不清楚,但他让我称圣主为烟姨,想必是旧识。”前方,萧如烟的话语声打断了二人:“不必在后面嘀咕了,浔小子,回去告诉你父亲,五年前他寻个由头避而不见,今日,总不会再躲着本座了吧?就说,本座在安府等他。”江浔闻言,停下脚步,朝着萧如烟微微行礼:“晚辈遵命,先行告退!”……江府,后院凉亭。江骄与江狂正对坐石桌,神色凝重地铺开北域地图。案几上堆着军报,帝都针对大荒的调兵遣将已迫在眉睫。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书房内的江战。他端坐于堆满古籍的书案后,手指刚刚拆开一封密信,正是黑铁骑从五百里外石林传回的线报。【合欢门余孽踪迹已显,何凤仙隐匿其中疗伤,身旁还有另一位长老护持。】江战目光扫过信纸,就在这时,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书房门被推开,江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江战抬眼,露出笑容:“让你带话了?”江浔点头。“意料之中,你二叔的黑铁骑摸清了,何凤仙就在城外五百里处。你说要自己了断,探明位置后,我便让他们撤了。”江浔拆信扫过,眸底寒光乍现。信中是地图,山川地貌、显眼标记一应俱全。“上次让她溜了,这次绝无可能!”江战给自己续了杯茶,雾气氤氲中,语气平淡:“是让我去见萧如烟?”“嗯,”江浔应道,“您和她似乎交情匪浅?”“嗯。”江战应了一声,“不过是年少时,一个倾慕过我的女子罢了。”“……”江浔瞬间僵在原地,表情凝固。江战看着儿子那副模样,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:“怎么?不信?你小子现在出门,不也招得满城姑娘暗送秋波?你爹我当年,那也是名动帝都的人物!有几个仰慕者,很奇怪吗?”江浔喉结滚动了一下,愣是没说出话来。江战慢悠悠啜了口茶,继续他的光辉历史。“遇见你娘之前,帝都多少名门贵女对我倾心不已,芳心暗许?便是沙场之上,刀兵相见之时,也曾有敌国公主对我一见倾心,非我不嫁”“你小子能有这副好皮相,还不是托了我和你娘的福?”江浔:“……”他默默扶额,感觉信息量有点大。江战放下茶杯,终于切入正题:“萧如烟,是当今帝都老相国的二千金。与我虽非青梅竹马,也算自幼相识。只是她十六岁那年,便被上代扶摇圣主带上了山,自此杳无音信。再后来,我便在古战场遇到了你娘亲。”“谁知,在你娘亲怀胎五月之时,一封书信突然从扶摇圣地飞进了战神府。”“信是你娘拆的,拆完之后,我连信上写的是什么都没瞧见,就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好揍。”“后来我才弄明白,那信里,萧如烟竟是对我吐露了心意。”“她告诉我,之前几年是师命难违,老圣主禁她下山,也隔绝了山下一切消息,只让她一味苦修。好不容易熬到出师,她第一时间就寄了信给我……”“可惜啊,那时候,我已经遇见你娘了。”“你说说,这不是无妄之灾是什么?更何况,认识你娘之前,我满脑子都是武道,哪懂什么儿女情长?我压根儿不知道她存了这份心思!成婚之后,更是围着你娘一个人转,我能有什么错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委屈,化作一声轻叹。“几年前,我发现知阮那丫头根骨奇佳,体质更是罕见,留在天玄城只会埋没明珠。扶摇圣地的功法,最契合天道自然,对她再合适不过。所以,我才给萧如烟去了封信,请她来看看知阮。”他顿了顿,一股寒意弥漫。“当然,最重要的,是父亲想替你看看,那丫头,是否真心待你!”“若她一朝得势,便敢弃你如敝履,那父亲自有些手段,能让她把从圣地得到的一切,连本带利吐出来!”那股寒意只存在了一瞬,便如潮水般褪去。江战又恢复了那副温雅从容的模样,他挥了挥宽大的袖袍,站起身望向窗外。“好了,既然躲不过,见一面也无妨。”“合欢宗的事,必须尽快了结,以免那妖人再生事端。我去安府,就不带你了。”江浔点头:“五百里不算远,我即刻动身。”“嗯。”江战应了一声,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,“唔!为父自封修为太久,如今萧如烟的实力,怕是在我之上。”他看向江浔,神情无比认真,“稳妥起见,我得把你两位叔叔带上。”“万一等会儿话不投机,说急眼了我可打不过她。她要是恼羞成怒动起手来,我岂不是丢了面子还要吃亏?”江浔:“……”他看着自家老爹那煞有介事的表情,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。他无比确信自己这身厚脸皮的本事,绝对是祖传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