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落下,满堂寂静。
谢少陵握着折扇的手指发僵,本该是春风得意的状元郎,少年意气、锋芒毕露。
可此刻却面无表情,独自站在窗前,听着满堂对那位“大奸臣”的褒奖。
席间一人战战兢兢地道:“前些日子少陵授意我们,聚众拦堵顾相的车架,质问那二十万斤棉花的下落……”
“当时顾相连轿帘都没掀。”另一人也接了话,声音低得几不可闻,“我们……我们还骂他心虚,言辞极重。”
“现在想来……那不是心虚。”
“是宰相肚里能撑船,不与我等书生计较。”
“若换作旁人,诬告一位宰执,早该抄家问罪,我们却连一纸责令都没收过,这气度还叫睚眦必报?”
董丹虞手指用力捏着茶盏,指节泛白,那位顾相何止轻饶他们这帮书生……
说到这里,众人神色越发钦佩。
“荒唐!”
突然有人厉喝一声,正是太师门下最得力的清流谋士,他面色涨红,脖颈上青筋暴起,“做一件好事就能洗白?顾猫这些年结党营私、把持朝政的罪状还少吗?”
满座寂然,只听得炭盆里火星噼啪炸响。
“东辽和议是谁主张的?诏狱里多少忠良冤魂?”他越说越激动,手指几乎要戳到对面书生的脸上,“就因为他施舍几件棉衣,你们就要跪地称颂了?”
众人低头不语,谢少陵却在这时缓缓转身,屈指轻敲扇骨,声音不疾不徐,“诸位,夜深了。”
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分水岭,方才还面红耳赤的谋士突然噤声。
众人面面相觑,纷纷起身告辞。
谢少陵仍站在窗边,望着窗下忙碌的江州工,眸底暗流汹涌。
等人散尽,董丹虞才缓步走近,俩人年纪相当,皆是京中少年才子,算得上相熟。
董丹虞不拖泥带水,开门见山说:“少陵,顾相点我做的探花郞。”
谢少陵指尖的折扇“咔”地一顿,他缓缓地转头,惊诧不可置信,“他点你?”
董丹虞自嘲地一笑,“陛下本不愿取我,是顾相力保我。”
谢少陵目光上下打量他一遍,如坠入云雾里,大惑不解。
若说赈灾,那本是顾怀玉贪污招来的祸,亲自善后,无非是自我补漏,谈不上什么高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