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荻注意到她的动作,睫毛亦是低垂两分,“心里不好受?”
“嗯。”司喃闷闷地嗯了一声。
今日是阿婆头七,一早起来就觉得心里恹恹的,怎么都提不起劲儿。家里这些天乱哄哄的,司喃实在无心应对,便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独自待会儿。
司荻说的没错,她小时候练功太苦受不了了、唱错词挨师傅骂了、被同学孤立不开心了……就会往后院儿跑。春天蹲在香樟树下画圈圈,秋天踩地上落的一颗颗树果。夏天在初夏抱半个冰镇西瓜用勺挖着吃,到了冬天树叶也不会落,如同一把常青常绿的大伞。
这两棵香樟是司荻与司喃出生时,阿婆亲手所植的。伴着她们一同生,一同长,像两个无言的影子,又像是亲密的伙伴。
香樟也叫“女儿树”。江南一带的习俗,古时闺门小姐不能轻易露面,大户人家生了女儿,便在院中栽一棵香樟。女儿长,树也长,到了出嫁的年龄,旁人一看院中的树,就知道这家有女待嫁,合适的自会上门提亲。等到亲事谈拢,女儿出嫁,砍掉香樟做成两口嫁妆箱,箱里装满丝绸华缎,取“两厢厮守”之意。
睹物寄哀思。司喃觉得阿婆也像一棵大树,庇荫着司家,庇荫着孩子们长大。
可现在,这棵树倒了,司喃觉得自己的心也从此空了一块。
处理完阿婆的后事,司喃与几个朋友简单聚了聚之后就来了北京。
刚回国一切重新开始,从找房子到搬家,有不少事情需要打点。
原本司喃的东西并不多,回国时带的那只行李箱几乎就装下了维持她日常基本所需的一切,搬家不过是拖着箱子从一座城市换到另一座城市的事。
结果有天收拾行李,无意间被司荻看见她那箱子里衣服鞋子没几件就算了,竟然还装了小半箱石头?
“看看你现在都糙成什么样了!”司荻拨拉了两下那些压在箱底导致司喃行李超重的“罪魁祸首们”,石块磕碰,发出哐铛脆响。
“轻点儿,别给我弄碎了。”这些都是司喃从酒庄里一块一块挑选背回来的,不值钱,却精贵。
“就这?我碎了它都不一定碎。”司荻把石头丢回箱子里,动作轻柔了不少,但估计主要是怕砸坏了行李箱。“真不知道你这几年在外面是怎么过的。”
就这样,司荻实在看不下去司喃的“糙”,拖着她上街扫荡了三天,说一定要好好置办几身行头。
司荻这一逛街不要紧,搬家的行李立马从一只行李箱变成了一只行李箱外加八个大纸箱。里面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置办了个全,还外加搭配的鞋子和包包。
其实司喃真的不糙。
只是她这几年在外面东奔西跑的,一年不知搬家多少次,为了能够随时就走,身边的每样物品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。要么非常喜欢,要么使用率很高,要不就是有着特殊的意义。数量虽然不多,但件件都是心头好,万水千山也不肯割舍。
快递收了一个星期才收齐,最后一个是个大件恒温恒湿酒柜。
司喃一个人蹲在客厅里半个多小时,终于将隔板一层一层组装完成。插上电源按了几下触控板,测试确认柜子没有问题后,她把拆了满地的纸箱、塑料膜和防震泡沫收拾归拢,拿到楼下的垃圾回收箱丢掉。
做完这些,司喃去卫生间洗干净手,瘫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个寿喜锅外卖。她几天搬家实在消耗太大,需要美食来慰藉身心。
看着已经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的房间,司喃突然想起件事。
打开微信通讯录,她在“添加朋友”的搜索栏里输入了一串号码,看着查找到的账号头像和昵称,发送了好友申请。